第二章 殊途陌路 下

鬼车行驶了似有数个天时,到这漩涡的中心,才停了下来。

“下车了,下车了。”修罗拉开车门,将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徐秋拉了下来。

在那个少女走下来的时候,背斧修罗凑了上来,咧嘴一笑,问:“怎么,和这个新人有没有说上什么。”

少女瞥了那张老脸一眼,径直朝玄阴殿走去。

我说她也坐在那辆车上,原来是这里迎我的接待,这玄阴大帝的接待也太不热情了,还不如我家街口买茶的老婶婶,虽然看起来比那些修罗亲近多了,然而却比这些非人的家伙还要冷漠。

徐秋看着那少女的背影连连摇头,跟了上去。

一位修罗指着前方的殿堂,介绍说:“此地是轮回解盘的中心,也就是你们凡人口中的玄阴殿,等下见到玄阴大帝,别嬉皮笑脸的,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,不要提任何问题,还要注意你的言辞。”

“见完之后就能去净凡池洗澡,转生轮回了?”徐秋挺直胸脯,一副大气赴死的样子,“那赶紧吧。”

“赶紧个屁!我都说了没有什么净凡池!”三个修罗一脸阴沉,有些想要踹上一脚的冲动。

这些修罗见过人魂无数,对他们来说,这些凡人只不过是蝼蝇一般渺小的存在,只要动动手指便可让面前这个烦人的家伙消失,然而玄阴大帝旨意是要将这人带到,他们却是丝毫不敢违背。

鬼界众土中心,便是这由魂海构建的轮回解盘,而在这魂海中心,便是仙主玄阴大帝的所在。

玄阴大殿。

枯树,夜鸦,昏天,游鬼,黑石板路,构成了玄阴殿前无声的凄凉模样,棺材鬼车的到来,引来了那些孤魂无常少有的侧目回头。

要去到玄阴大帝所在的主殿之前,要穿过三座明王前殿。三座明王前殿的金石玉瓦在这半黑不明的景象中也变得暗淡无光,两排的狱卒只见盔甲不见脸,充满了未知的阴森,徐秋本来想上去摸一摸,被身边的修罗扣住了双手。

足足走了十分多钟的时间,才走到了正殿门前。徐秋就开始构想玄阴大帝是什么样了。

在传说之中,天地由有四位先主执掌:东朝始皇天,南天不道仙,西荒落世尊者,北冥玄阴大帝。

北冥玄阴大帝主掌鬼界,传言他出行总有身后簇拥妖魔鬼怪,身前魑魅魍魉开路,端坐漆黑墨龙,一出便有乌云遮月,地阴蒸腾,左手轻持十枚颅骨,右手执掌生死令,在徐秋听到的描述中,这大帝可是一副方方正正的大红脸庞。

玄阴大帝也是这四位仙主之中最为人忌讳谈论的,所以没有什么供奉之人,只听说过人间有一修仙正宗乃是拜这玄阴大帝,但是对于是否有鬼界一说,其实世人还争论不休。

玄阴正殿磅礴的厚重大门缓缓开启,似乎是畏惧其中的威严,原来晃在门前的游魂野鬼们自觉地四散奔走。

“这些人,有些在你们人间,可都是了不起的人物。”

徐秋听到这话,不由地多看了那些身影几眼,没有一个他认识的,他也不曾知晓这些幽灵曾经有何作为,无聊地收回了目光。

不知是门开声音,还是来自什么地方,一声声鬼叫在开门的时候突然响了起来。

千年不问身后事,万里不见饿鬼哭。

本以为玄阴正殿会是鬼界中最为可怖的地方,然而这里却像进了另一个世界。地面是一座庞大旋转的罗盘,罗盘每一环都隐约闪烁着诡异的符号,不同速度地旋转着。

玄阴正殿没有屋顶,只能看到一片深邃无际的灰色天空。

在这巨大的空间之中,只有远处那罗盘中央端坐着一位巨大的仙灵,这仙灵所坐的金椅靠背上似是画了一幅众生相,各类鬼马牛蛇都包含在其中,幽蓝青冥两道光耀晃在他的面前,透出盘旋着的细微阴火。看不清面容,只能看出那是一个人形。

仙灵双腿没入了脚下罗盘之中,似是与这罗盘同为一体。

而这朦胧的仙灵,便是那北冥玄阴大帝!

鬼界的主宰!

虽然没有传言之中的那般严肃骇人,然而却比传言中更令人感觉到威严,似是精神上一个分神,自己都要止不住颤抖了。

少女在罗盘边缘停下脚步,红煞修罗也按住了徐秋。

那仙灵抬起手,沧桑的声音仿佛来自脚下,也似来自空中:“此人到了?”

“此人正是徐秋,在人间界新死的人。”旁边一位官家服装的判官拿起一卷书,接过话茬摇头晃脑的说。

在短暂的恍惚之后,徐秋裂开了嘴,献出了一个自认谄媚的微笑,行万福大礼,道:“参见玄阴大帝爷爷。”

玄阴大帝冲判官一指,后者点了点头,问:“你可知自己是怎么死的?”

徐秋丝毫不避讳,吐吐舌头张嘴就道:“当然知道,我怎么会不知道,我是被人杀死的,那个狗……”一旁修罗连忙拍了他一下,打住了下面汹涌的脏话。徐秋沉默起来,闭上了眼睛。

“你可见到冥府外那万千魂海的漩涡?”

“我又不是瞎子。”徐秋嘿嘿一笑,魂灵晃动一下,也不管身后修罗如何捅他。

“那就是这世间的魂魄轮回,世上魂魄自有轮回解盘拆解重生,真正能见到玄阴大帝的,可是屈指可数,现如今你可知道为什么将你一人带过来吗?”

“难道,是想让我在这当官?”说完,徐秋哈哈笑了两声,被一旁大手捂住了嘴巴。

“不得放肆!”判官两撇胡子气的飞了起来,俗话说不到黄河不死心,不见大帝不掉泪。这玄阴殿三座前殿可谓是布置的煞费苦心,从假山的雕刻到围栏的彩绘,可谓是阴森恐怖,却不失庄严,常人在阳间再是风光,在这前殿长长的过道上走上一圈,也要收敛几分。这个人生前不是什么英雄豪杰,更不是什么匪霸头领,一个平凡人见了玄阴大帝还能不哭哭啼啼,反而如此狂傲不羁。

“凡人……你可想成仙?”玄阴大帝那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如是让你千年为仙,如何?”

徐秋身后的三名修罗表情一脸吃惊,已经猜到了玄阴大帝九分意思,然而却不敢当面发牢骚。

徐秋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,只笑得双眼抽搐,众人只想到他是过于激动,不由哼起一声讥笑,谁知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,说:“难道我生前救过什么神仙?还是紫薇星下凡?我何德何能,这辈子反而还做了不少害人的勾当,为仙?”

“为仙?可若让我杀了那个人吗?”

持枪的修罗看着面前这个原本疯疯癫癫的男人,一路嘻嘻模样的他,站直了身板,那眼中的恨意,竟然如此地就透漏出来。

这人口中所说,就是将他送到这里的人么?站在一旁的女子终于转过头,正眼看他,要怎样的仇恨,才能让人恨到如此之深?她从那双跳动的眸子里看不出来。

“不可。”

徐秋摇了摇头。

凡夫俗子,千古帝王,无不是对成仙向往,不惜杀妻耗财。

竟然有人能不为成仙所动!

“你这个蠢货!你要知道,这可是万分之一,不,万万分之一的机会。”持枪修罗有些怒道,“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……”

“能让我杀了那个人吗!”

徐秋再问一句,那修罗脸上的褶皱裂隙一阵乱挤,闭住了嘴。

玄阴大帝倒是毫不奇怪,又道:“看来……你不想为仙。家破人亡,白发孤守,这种事在人间太过常见,凡人,不过多为情仇所扰。我就是让你杀掉那人,不过是卸去心中仇恨,又能如何?”

如何?

如何!

“我若是让你同你至亲至爱的人重聚,这又如何?”

同她……重聚!

“你说什么!”徐秋猛然一震,被身边的修罗按下身子,却仍是死死抬着头,盯着玄阴大帝,完全不顾对面那人的身份。

是啊,这可是掌管轮回的大帝,若是他,只有他,肯定能让自己同发妻重聚!

“若是给你们十世的夫妻,又如何?”

两枚绝对重量的筹码已经让徐秋欣喜若狂,嘴角露出一丝笑容,这丝笑容如此浅薄,但在三位勾魂杀生的修罗看来,倒却比狰狞大笑更令人感觉心寒。

这个人,百分之百,的的确确是个疯子。

“要知道,在鬼界,即使是仙神,也不得私自返生,你将要付出数年,甚至数十年的时间,来获取你这一次返生的机会。”

数十年?若是让自己回到人间,同发妻重聚,数百年都不为过!

“哈哈哈哈哈,你我要怎么做?”

“成为我御用的杀手,非人,非鬼,葬仙官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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